這理應是件令人欣喜的事,可不知為何,沈臨卻從季硯執臉上捕捉到了一絲難以忽略的低落與沉鬱,仿佛心裡墜著塊鉛。
他疑心自己多慮了,然而季聽扶著老爺子踏進門的那一刻,季硯執的反應立刻印證了他的猜測。
季聽剛走進玄關,季硯執已霍然從沙發上起身,聲音繃得有些緊:“季耳朵。”
季聽似乎想說什麼,卻被沈老爺子樂嗬嗬地截斷:“來得正好,中午家裡燉排骨,你們兄弟倆留下一起吃飯。”
“謝謝您沈爺爺。”季硯執的語氣果斷,神情歉然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喙:“不過家裡臨時有點事,今天我們得先走一步,改天再專程來看您。”
就這樣,季聽幾乎是被他半催半拉地帶離了沈家,自始至終沒來得及問一個字。
到了車前,車門被季硯執略顯粗魯地拉開又‘砰’一聲重重關上。季聽剛坐穩,就敏銳地捕捉到身側駕駛座傳來的動靜。
季硯執胸腔劇烈起伏了一下,仿佛要把所有翻騰的情緒硬生生壓回去,卻又在氣息呼出的瞬間泄露了無處安放的焦躁。
季聽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:[季硯執生氣了,而且是很生氣。
車廂內狹窄的空間裡,空氣凝滯得如同實質。季硯執雙手死死扣著方向盤,指節微微泛白,胸膛仍在無聲地起伏。
季聽的聲音打破了死寂:“你怎麼了?”
這簡單幾個字如同火星濺入油鍋,季硯執努力維持的理智瞬間破堤:“季聽,你是不是又打算去研究那個核能飛機了?”
季聽微微一怔,但隨即了然:“沈政委他都告訴你了?”
“我問你是不是!”季硯執的聲音陡然拔高,如同弓弦崩斷。
季聽沉默了幾秒,眼神坦誠而平靜地看向他:“是有這個打算,但不是現在。”
“不是現在?”季硯執猛地轉過頭,眼中翻湧著失控的焦灼和一絲被逼到角落的咄咄逼人:“那就是明年?後年?然後再一頭紮進去,像之前一樣杳無音訊!讓我……讓我再像個傻瓜望夫石似的,一天天數著日子盼你回來?”
季聽嘴唇微動,似乎在冷靜地組織語言:“季硯執,科研探索是我畢生的事業,從一開始你就知道。”
“嗬……”季硯執發出一聲短促冰冷的諷笑:“是,我知道。所以我就活該心知肚明,活該一點脾氣都不能有,活該做個任勞任怨無怨無悔的乖順擺設,永無止境地等下去?”
“季聽,你能不能想想我們自己——?!”
明明火藥味已經濃烈到一觸即發,季聽卻在這時極輕微地眨了下眼,帶著一絲近乎認真的探究:“你……你現在是在跟我吵架嗎?”
季硯執下意識想張嘴否認,那份該死的心口不一卻又習慣性地占了上風:“怎麼了?我不能跟你吵?”
季聽理解地點了點頭,平靜接納:“好,那你生氣的原因,是不想我去碰七代機項目本身,還是……隻是害怕我又需要長時間離開你?”
一股酸脹感猛地堵住了季硯執的喉嚨,他梗著脖子,硬生生彆開臉:“你自己想!”
季聽當真側過頭,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,然後才開口:“如果是前者,它關乎我的研究理想和責任,我願意花時間,認真地向你解釋它為何必須去完成。但這個項目,我絕對不會放棄。”
“如果是後者……”季聽的語氣明顯放柔了幾分:“那麼請你放心,之前那樣一走好幾年的情況,不會再有了。”
這句話如同一股清泉,瞬間澆熄了季硯執心頭半數翻騰的烈焰,可殘存的不安仍讓他忍不住冷嘲:“不會一走好幾年,那就是走個一年半載是吧?”
“嗯……”季聽似乎在快速心算測試周期,隨即給出承諾:“核能發動機需要長期測試是必然的,但像以前那樣離開幾年絕無可能。最長兩個月,任務周期結束我立刻回家。這點,我向你保證。”
這清晰明確的保證像一道溫暖的光,終於熔化了附著在季硯執臉上的最後一點冰冷外殼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和渴望確認,他一點、一點地側轉回臉,看向季聽。
“……真的?”
“嗯。”
“最長就兩個月?”季硯執再次確認。
“嗯,我保證。”季聽語氣如同磐石。
季硯執唇角的線條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,幾乎要勾起一個弧度。但旋即,他心底那點“會不會太好說話”的疑慮又冒了頭,於是立刻板起臉追加條款:“那這最長兩個月的周期,不許在同一年裡疊加!”
他維持冷硬卻又透著委屈的模樣,莫名戳中了季聽的笑點:“嗯,我會好好回家的,一定。”
季硯執重重地哼了一聲,算是對這個回應的勉強認可。但仍舊固執地將臉扭開,維持著一副不打算輕易給台階下的彆扭架勢。
季聽卻似乎看透了他這層脆弱的偽裝,他沒有退縮,反而傾身湊近:“袋獾先生,那我們今天這場架算是吵完了嗎?”
“不知道!”季硯執回答得又急又衝,像被踩了尾巴。
季聽眼神裡的笑意更深了些,沒有絲毫預兆,他忽然微微偏頭,溫熱的唇瓣輕柔精準地印在季硯執緊抿的薄唇上。
“……我們和好吧?”他稍稍退開一點,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:“可以嗎?”
那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季硯執隻覺得整個人像通了電,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間從接觸點竄遍全身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,微微後撤拉開不足一寸的距離,眸光斜斜睨向季聽:“再親一下,我考慮考慮要不要跟你和好。”
季聽對上他眼中那點明晃晃的逗弄和期許,清澈的眼瞳沒有半分閃躲,順從地傾身向前,兩人的唇瓣再度貼合。
然而,就在氣息相融的刹那,預期中溫和的觸碰並未持續——季硯執的手臂像獵豹出擊,猛地一把將人從副駕駛座整個撈了過來。
突如其來的失衡把季聽嚇了一跳,他尚未來得及找回重心,季硯執寬厚的手掌已牢牢扣住了他的後腦勺。
“季耳朵,”季硯執的唇幾乎貼在他耳廓上,“叫你再親一下,你還真親啊?”
季聽被牢牢錮在他懷裡,滿是困惑地抬起頭:“不能真親嗎?”
“能,當然能。隻是……”季硯執刻意拖長了尾音,指腹在季聽腰後那塊敏感的衣料上緩緩摩挲:“你知道麼?太容易上當的小饞貓……是要沒飯吃的。”
季聽困惑地眨了下眼,顯然沒立刻明白這跳躍的邏輯:[……誰是小饞貓,季硯執自己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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