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琮禮有看出陸謹川神情裡的自嘲和頹然,能讓這樣一個男人露出這種神情,可想而知……
陸謹川喉結滾動起來,攥著拳頭低下頭,身體在疲憊與巨大的衝擊下似乎要漸漸被壓垮。
吸入肺腑的每一絲氧氣都紮在胸腔般。
他斂眸,扯著唇無聲地自嘲一笑。
眼裡漾著幾分心如死灰的痛意。
卻一個字都沒再多言。
周身泛濫著刺骨嶙峋的氣場,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。
沈佳笑大腦卻轉的飛快。
她沒有跟陸謹川解釋什麼,直接走到了謝琮禮的麵前,陸謹川已經不再關心任何,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之中。
“謝醫生,能不能麻煩你……”她對上謝琮禮的眼睛,要表達的意思非常的明確。
謝琮禮看懂了。
沈佳笑不想他摻和溫迎的事,也就是不想讓他跟陸謹川透露任何有關於溫迎病情相關。
他輕點了下頭。
這畢竟是病患自己的事。
他不會去插手他人的私事。
看了下時間:“我還有一台手術,如果溫迎出來醒了,你隨時來找我。”
他從溫迎身上取下來的針管已經拿去處理了。
裡麵的東西也確認了。
對孕婦影響非常的大。
溫迎出來之後,他需要跟溫迎溝通一下。
診室那邊情況還不知道,已經上報醫院處理,就等後續結果了。
“好,麻煩你了。”沈佳笑心情也複雜。
本來不是今天做手術的,著實意外。
謝琮禮匆匆離去。
沈佳笑轉身就看到那邊一言不發的陸謹川。
他眉眼似有籠罩一層鬱氣,竟讓她都瞧出些許壓抑破碎。
溫迎的事……對他似乎打擊很大。
手術莫名進行了很久。
沈佳笑幾乎等的心焦如焚。
按理說這種手術僅僅需要半個小時以內。
反觀那邊的陸謹川,一直穩穩坐著,不知在想什麼。
結束的時候,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左右。
外籍醫生從裡麵出來,口罩都沒有摘,陸謹川幾乎瞬間從某種思緒中抽離,立馬就迎了上去。
兩位外籍醫生一前一後。
出來後目光就落在了陸謹川的身上。
率先開了口:“一切順利。”
陸謹川沒有應,眼底鋪撒著些許紅血絲,緊盯著後方被推出來的溫迎。
他邁著沉重的雙腿上前,看著還未睜眼的她,竟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。
痛多一些?還是無力多一些?
沈佳笑心口怦怦跳,難受的上前:“孩子……”
醫生看她一眼:“我們這邊會處理。”
有些話,已經不需要說的太明顯了。
沈佳笑眼圈還是紅了。
她是替溫迎難過。
隻有她知道,溫迎究竟有多麼難熬和痛苦了。
陸謹川喉結滑動,麻木地跟著推床去往病房。
直到安置好溫迎,他就那麼坐在床邊,目光沒從她臉上挪開過。
沈佳笑看出來了陸謹川的悲諷。
她深吸一口氣,才說:“陸謹川,你用不著這麼看著她,或者在心裡怪罪她,你們走到這種地步,你可是功臣,最不配責怪她的人,就是你了!”
該說的還是要說。
她也不管陸謹川會不會生氣,罵完,就轉身出去了。
有些事,需要有他們的空間。
她不會強行插手。
沈佳笑的聲音曆曆在耳。
陸謹川許久都沒反應。
其實他這兩天幾乎連軸轉,過去將事情擺平,為了爭取早點回來,他幾乎沒有合眼。
他以為,溫迎起碼會等他回來再說,起碼會尊重他這個孩子的父親。
緊趕慢趕,還是沒趕上她的決定。
她似乎沒打算真等他。
也似乎,並不打算給他一線生機。
溫迎麻醉醒的還算是快。
茫然睜眼的時候,感受到了身側有人。
她轉頭,對上了陸謹川泛白的臉,他就那麼看著她,也不知守在她床邊究竟多久,沒有什麼表情,壓抑的厲害。
溫迎大腦驟然嗡了聲。
身體似乎空落落,那微妙的生命連接感,也消失了。
她感受出來。
孩子已經不在她身體裡了。
哪怕她本就要不了這個孩子,可是在完全無法預料的狀況下沒了,她舌根泛濫出苦澀,可她甚至不能表現出任何悲痛,因為她自己都知道,她有什麼資格痛。
以至於。
就那麼與他對視著。
長久的沉默著、僵持著。
如有利刃在二人心頭穿梭。
許久,陸謹川才咽著嗓子,緩緩幫她掖了下被角,聲音卻沙啞到近乎沒有了溫度:“哪裡還會疼嗎?”
他問的仍舊稀鬆平常。
可有什麼似乎在變了。
溫迎藏在被子裡的手死死摳著掌心,沒什麼表情:“沒有。”
“為什麼不等我?”他沒看她,隻盯著被角。
他哪怕沒有與她爭吵,但她也感受到了來自於他的“質問”。
“等與不等,結果有差嗎?”今天的事還沒有一個確定的結果,她甚至說不出什麼所以然。
她是需要真相,可她也在委屈,這不是她主觀意願發生的。
陸謹川眼眸頃刻間泛紅,就那麼迎上她的眼:“就那麼厭惡我?是我的孩子,是我們共同的孩子,你都恨不能立馬甩掉?”
溫迎喉嚨霎時被穿透。
一個字發不出音。
“還是說,周聿婚變,觸動了你?”他問出了壓在心頭最不願擺在明麵的問題,就連尾音都在輕顫,可雙眸不想錯過溫迎任何表情,“促使你強烈不想要孩子的念頭,有他的原因嗎?”
時機總是那麼“恰好”。
巧到,似乎一根利劍,精準無比插入他好不容易結痂的舊傷處。
溫迎放棄這個孩子的做法,好像就是在清清楚楚告訴他。
溫迎心裡半分他的位置都沒有,一絲一毫的愛都不曾存在過。
她似乎,毫不在意他會因此多麼痛苦。
溫迎挪開視線,直視著頭頂的燈,晃的她刺痛:“你既已認定的事,還有跟我確認的必要嗎?我說沒有,你信幾分?”
症結所在。
她當然清楚陸謹川不會再信了。
他長久的沒說話。
最終喉嚨溢出一聲哂笑,心口積壓著洶湧的痛火,卻丁點都發不出來,隻能眼睜睜看著一點點冷卻。
他緩緩起身:“你真想要的,那我成全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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