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直沉默了足足十秒左右，才抬頭看向朱平安，緩緩搖了搖頭，輕聲道；
“朱大人，不是我汪某潑冷水，這倭患從遼東、山東到江蘇、浙江、福建、廣東、廣西，大大小小的倭寇團夥不下八百，所謂倭寇其實魚龍混雜，有真倭、假倭，還有紅毛夷、佛郎機夷等夷，有流竄作案的，有在沿海島嶼有據點的，有平時為商偶爾為倭的，有平時打魚種地的百姓臨時假借倭寇名義作案的，還有跨洋過海一年來幾次的，亂七八糟的人數加起來，沒有百萬，也有數十萬......”
“朱大人，這倭寇啊，它們就像韭菜一樣，你割是割不儘的，除非你挖了它的根，這個根呢就是海禁，那些沒有海禁的朝代，可沒聽說有什麼倭患！如果開放海禁，消除倭患並非難事，可是不開放海禁就想消除倭患，這就本末倒置，難如登天了。”
汪直一副看天方夜譚一樣的看著朱平安，表示在不開放海禁的情況下消除倭患，不可能。
朱平安微笑著搖了搖頭，“汪頭領，對於彆人來說，消除倭患難如登天，但是如果你我聯手，消除倭患，不說旦夕之間，一年時間足以。”
“哈哈哈哈......朱大人真是高看你我了。”汪直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“汪頭領，看事情，不要被表象所迷惑。今日的倭患，看似綿延數千裡，人數達數十萬，如韭菜般割不淨，但是撥開倭患的表象，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商賈、百姓、海盜、倭人、佛朗機夷、紅毛夷等倭寇背後，有三個真正需要對付的對手，解決了這三個對手，倭患迎刃而解。”
朱平安一臉自信的說道。
“哦，有三個真正需要對付的對手？不知哪三個？”汪直好奇的問道。
“毫無疑問，第一個對手是真倭，倭患的主力是真倭，真倭悍勇，悍不畏死，如果沒有真倭，倭寇不難對付。”
朱平安緩緩說道。
“話雖如此，但真倭如何對付？”汪直問道。
“嗬嗬，真倭跨海越洋，遠道而來，人生路不熟，多數真倭服從性強，但是沒多少文化，一根筋，如果讓他們自己上感劫掠，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，無頭蒼蠅一樣迷失了！保不準，都被人販子給賣到黑礦成苦力了！”
朱平安嗬嗬了一聲。
汪直聽到這，沉默了起來，他此刻已經知道朱平安說的另外兩個對手是誰了。
“倭人從倭國到我大名沿海燒殺搶掠，其實從洪武大帝時期就已經開始了，但是這兩百多年來，倭患也就那樣，未曾像今天這般頻繁泛濫。今日，之所以倭患如此糜爛，離不開另外兩個對手？”朱平安說到這，眯著眼睛看著汪直。
“朱大人口中的另外兩個對手，可是我汪直和徐海兩人？”汪直輕輕敲了敲桌子。
“不錯，正是汪頭領和徐海。”朱平安點了點頭。
言畢，朱平安拎起茶壺給汪直斟滿了茶杯，又給自己斟滿了茶杯，放下茶壺，一臉認真的說道，“所以我說，汪頭領，你我聯手，消除倭患不是什麼難事。”
汪直沉默不語。
“汪頭領約束麾下倭寇，倭患也就剩下兩個對手，徐海以及真倭！徐海的實力遠不如汪頭領，你我聯手，徐海也就剩下兩個結局，要麼歸降，要麼滅亡。”
朱平安目光灼灼的看著汪直，緩緩說道。
汪直眯了眯眼睛，繼續沉默，不過腦海之中卻是波瀾起伏，朱平安說的確實不錯，如果他汪直真的跟朱平安聯手的話，那徐海就是窮途末路了，要麼果斷的投降，要麼打擊滅亡。
“沒有汪頭領和徐海為倭寇帶路，倭人跨海越洋過來，人生路不熟，稍加引導，就能將他們引入圈套，伏擊滅亡之。正如永樂年間的望海堝之戰，劉江將軍就是在望海堝設伏，將倭寇引入望海堝，伏兵儘出，一舉全殲了來犯倭寇，令倭寇三百年不敢犯遼東！永樂年間，劉將軍可以，吾等亦可！”
“當然，我們也不能等倭寇來犯內陸，建強大海軍，多置火器，禦倭於海上！”
“真倭一除，其餘假倭以及人數不多的紅毛夷等，不堪一擊，滅之易如反掌。”
言畢，朱平安端起了茶杯，敬向汪頭領，“汪頭領，讓我們一起，為夢想窒息！”
汪直閉上眼睛，沉默了數秒之中，睜開了眼睛，目光灼灼的看向朱平安，“如果汪某不與朱大人為夢想窒息呢？朱大人可是要摔杯為號？”
言畢，汪直目光左右巡視。
“嗬嗬，汪頭領多心了，我是懷著誠意和善意來邀請汪頭領共商大事，此宴可以是接風宴，可以是會商宴，可以事任何宴，但絕非鴻門宴。汪頭領請看，此處距離轅門數十米而已，我大營轅門大開，且拆除了柵欄和拒馬，今日，汪頭領你們進出自由，可以隨時回營。我大軍距此也有百米之遠，等他們來此，汪頭領你們早就到對岸了，汪頭領大可放心。”
朱平安嗬嗬笑了笑，指著轅門的方向，對汪直說道，讓他放一百個心。
說完，朱平安又禁不住長歎了一聲。
“隻是可惜的是，你我二人不能聯手共襄盛舉，下次再見，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之敵了，可惜了汪頭領開海通商的夢想，可惜了我的大航海時代夢想，更可惜了這江南的千萬百姓，不知還要在這水深火之中被蹂躪多少年......”
朱平安長歎不已。
就在朱平安長歎之時，一個茶杯伸到了朱平安麵前，接著汪直的聲音響起：
“朱大人的誠意我見識到了，今日雖為初見，但是朱大人的為人，已經贏得汪某的認可。朱大人的雄才大略，更是令汪某佩服，汪某不才，也想要見識見識大航海時代的波瀾壯闊。汪某，也願與朱大人一起為夢想窒息！”
汪直舉著茶杯，與朱平安的茶杯相碰。
本以為失敗了，沒想到峰回路轉，朱平安不由露出了笑容，舉杯相碰。
“乾！”
兩個茶杯碰在了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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